2015年5月31日 星期日

米蘭星期六的陽光


  坐車到米蘭,是星期五的傍晚。跟每一個現代都市一樣,繁華程度與塞車指數,有脫不開的關係。星期五傍晚開進米蘭的公路,擠滿了各式各樣不同品牌的車輛,法拉利林寶堅尼沒看見,但馬莎拉蒂、快意、愛快,還是公路上的常客。混在倒塞的路上,還有來自德國、法國、日本出品的座駕。每一台車,在緩慢移動的空間,徐徐向前。長途車令人疲憊,塞車令人不爽,雨點更不通情,為車輛及乘客平添紛擾。轉動的水撥,抹掃玻璃上的水點,卻同時發出惱人的規律聲音,咯咯聲響過不停。伴我走進米蘭,是一個悶悶的車廂。

  惱人的交通,浪費我一個享用精緻晚餐的機會,只好半氣結地睡一覺,給勞累的身體一個需要的休息。醒過來見到一道漂亮的星期六陽光,感到格外興奮,也把之前鬱悶的心情掃走。怕熱怕曬是一回事,可是人不應討厭陽光。不少外國人更有迎接陽光的嗜好,適逢陽光出現,定必讓她親吻皮膚。我也是一名陽光愛好者,悠閒的星期六早晨,踏在陽光之上,享受歐洲獨有的閒息,寫意到極。

  沒有上班族的蹤影,眾人還在睡夢之際,米蘭寬敞的街道,任由我來享用。一棟又一棟五六層高的建築物,沒有龐然煞人的感覺,反展現古雅的莊嚴。商店還未開門,沒有一包二袋的鳩嗚者遊走,少了一份肅殺的味道,店子不世俗的時刻,櫥窗的精雅,委實是一份美。開門營業的,是一些報販咖啡店及小商戶。陽光打在明艷的水果和鮮花上,顯得份外的美。沒有車子在街道上倒,單車也變得充滿活力。小販在流動街檔擺賣,為都市的週末加入不少人情味;名牌林立下的手作工藝品,人民味道或許更豐厚。休憩的小公園,飛來幾隻離群的鴿子,漫步在黑色的石春路上,享受漂亮的陽光。我心想自己也是一名離群者,星期六的早上,撇下工作,用腳享受陽光,一切都來得輕鬆愉快。


  但現實終歸是現實,米蘭早上擁有一角閒息,午後市集還是返回人的正常世界。任賢齊及鄭秀文在電影內獨佔教堂的畫面,似是旅遊廣告多一點。進教堂,你還得要先排個隊。人多了,活動也世俗得多,標標準準安安份份來個一吃二買三自拍,也許是個最簡單的選擇。早上和暖的陽光,變得灼熱起來,也少了一份温柔。絡繹不絕的人群,走入商店追尋各自的夢想,做其追夢者。

  只是我的夢已醒了,醒在灼熱擁擠的陽光中。


 


























2015年4月30日 星期四

在A&E的一夜

  一個凌晨掛來的急電,教我飛奔到冰冷的醫院急症室去。

  急症室這個名稱,其實跟英文全寫(Accidents and Emergency)並不對稱,意外的部份不知何故被抹走沒有留下。也許,是意外」二字不吉祥,前人不喜歡。行內稱急症室為A&E,是拯救意外事故傷者的重要閘門。但在中文名稱少提下,人們往往在醫生關門的時段,把急症室當成午夜診所。一百元的收費,分流站的設立,都不過是醫管局的官僚手段;期望急症室的資源,能夠更恰當運用來應付真正的意外事件,增開夜間門診其實更有意義。看法是民意,還是嘮叨,有時我也真的搞不懂。

  趕進急症室的大門,卻找不到母親的蹤影。在分流站詢問下,原來母親已被安排照心電圖。心絞痛,好歹都是危險徵兆,沒道理不是急症室優先處理的個案,我心想。閒著等待的時候,我觀看四週的狀況,看到一位位戴口罩的病人家人、醫護人員。疲憊的、呆睡的、忙碌的、憂心的、伸懶腰的、男的、女的、老的、弱的。我沒有坐下來,只是站著的等。擔心是有點,但總算已到了醫院,也立即被分流照料,那便應該相信醫生的判斷。看到其他被分流為非危急病徵的等待者,閉起眼睛,卻不能真正睡著,但又要痴痴的等,心裡也有點不舒服。誰也生過病,也明白生病之苦,發病時,獲得快速的照料,猶如雪地上的炭火,特別讓人溫暖。健康,的確比任何財富更重要。

  多等了一會,母親從心電圖房出來了。護士著她到等候區等候見醫生,我陪她坐了下來,也多問一下剛才的情況。一排排的座椅,坐滿了人,也陸續來了需要等候見醫生的病人和家人。醫生診治的臨時間格,基本上都擺滿了病床,病人人數相當多。這恐怕是一個繁忙A&E的真貌。護士的呼喊聲,絡繹不絕,有些等縫針,有些等排版入院,有些臥床觀察。午夜來A&E,是生平首次,真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由救護車病床送來的病人,也是一個接一個,臥床的,大多是長者,有一位更已是看不到牙齒,說話發音也是不清晰。在這種壓迫的氣氛下,有一股下沉海底的沉重,醫護人員的壓力,可想而知。

  十多分鐘後,母親見醫生了。醫生看過心電圖,再檢查一下後,沒甚麼特別評語,只建議打一口針後,再觀察情況,才作決定。我沒甚麼話好說,想當天也是心絞痛的彭定康及曾俊華,肯定獲得了第一級的治療,第一時間做心臟手術,而不是我媽的打針觀察。結果,母親疲憊的身子只得在座椅上,再坐一會。我也只好繼續我的人生觀察。救護車跟著送來了一個自殺但還清醒的女子,脾氣劇烈的一個女子,把整個A&E都吵嚷起來。從二三十碼外,不易感受圍簾後搶救過程的緊張,但女子的鞋一隻又一隻粗暴地踢在地上,醫護人員也放大了聲線,試圖勸喻女子合作。在外面的人也忽然被巨大的聲浪,送上襲襲的注意。擾攘了大半個小時,A&E內也不斷宣佈服務受緊急拯救所影響,輪候時間有所延遲,總算看到這位運氣好的女子被推了出來,送往病房。

  母親和我惟有繼續無奈地等待加長了的觀察時間。母親的座椅旁有一位坐在輪椅等候,輕微見肚,穿著診所制服,不斷以手掩著肚子的年輕女子,身旁是另一位一直安慰她的同袍。年輕女子同樣等待了不短時間,但除了間歇地撥按手機的顯示屏外,她好像等待不到孩子爸爸的到來。然後救護車又送來一位眼角嚴重撞傷的老翁。陪他來的,是他的男孫。男孫說回家時看見老翁已跌倒在家中,頭和眼都已受傷了。A&E地方窄迫,的確沒甚麼秘密可言,我心想。老人家突然昏迷跌倒在街,我也曾遇上一次,沒想過這類是普遍的事件。的確,年老了,問題也多起來。

  輾轉間,那位沒有牙齒的臥床長者,叫嚷起來,但醫護人員也沒有特別料理。我把頭多轉幾下,發覺送長者來的那位女士,沒有離去,仍坐在座椅睡著了。是一份疲憊的睡,也像是一份不願理睬的睡。是上班令人疲累,還是心力早已交瘁?我沒有想下去,這像是複雜的社會問題。醫生把母親叫回去檢查,看見情況有所好轉,只多開了幾天的藥,便建議等待排期專科的時間。不能說馬虎,但也不像是已盡全力,這便是A&E的服務。但我還是想,如果母親是彭定康或曾俊華的身份,她可會只是拿藥回家休息嗎?我沒有答案,只知道開出來的藥方,連病人的名字也錯了。最終我要重新辦一次手續,從A&E及藥房來回多走一次,實在令人氣結。

  送母親歸去後,再自行回家休息,已是五時多。黎明前的一刻,是最黑暗。我不會忘記在A&E這一晚,更只祝願自己身體健康,這才是最珍貴的財富。

2015年3月30日 星期一

張炳良的安樂茶飯

(相片來源:新浪網)

  上月的博客文章上線後,有些朋友問到何以忽然向梁振英政府開炮,我實在有點迷惑。雖則數年前我曾撰文支持過梁振英的理念,但政府庸碌不用功,施政沒有改善,閒話數句,希望政府認真做事,是正常的事情,也是此博一直不缺的文章。況且現任政府已上任了一半時間,就算要給予時間磨合糾正,也是要面對交功課的時候。疑中留情,恐怕已不再合適。一些缺失疏漏,正式踏入追數期。以往對曾蔭權班子的批評,也是時候陸續送到梁振英班子的身上。今次,找來運輸及房屋局局長張炳良計計數。

  未說張炳良之前,可以岔開話題一點,說一件怪異的小事。三月上旬,一群熱心網友在Facebook發起群組,提醒市民向政府遞交諮詢意見書,反對財經事務及庫務局對強積金每月供款上限,按年自動提高的建議。自動提高供款上限,無疑是前衛高明的自動轉賬手段,我也抱有反對的看法。跟我接觸的友人,幾乎沒有人支持政府這個的建議。沒人支持政府,並不是怪異的事情。怪異在於這等不得民心、近乎打劫的建議,竟然沒有被傳媒及議員追擊為官商勾結的例子,實在出奇。梁振英班子動輒被人罵至狗血淋頭,然後順口地「港共」之「無恥」之,這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能避開責罵,陳家強局長看來擁有相當的江湖地位,金漆標記,百毒不侵,各路英雄給予充足的面子。雖屬小事一宗,還是值得記在心上。而老實說,這種論政氣氛,是好事,也是一種健康的發展,但不保證將來在其他官員身上仍會繼續出現。

  而要說手握免罵金牌者,恐怕運輸及房屋局局長張炳良,比陳家強更有優勢。建制的議員及媒體,向來不會對官員大肆鞭撻;加上張炳良曾當民主黨副主席,親泛民的議員及媒體,自不會激烈追擊。實際點說,讓來自泛民的官員難堪,有點倒泛民的米。久而久之,官員背景變成議政辣度的指標,張炳良自然沒有壓力,得以吃他的安樂茶飯。像坊間高度關注的高鐵工程嚴重延誤及超支事件,張炳良察覺事情出現延誤端倪後,還只是輕輕地留意事件,沒有下最大決心跟進,實在是揹了一隻不小的黑鍋。然而在張炳良身上的箭,倒不算多,相信與他的泛民背景,不無關係。正面一點看,議會內少一些情緒式謾罵,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也是良好健康的議政氣氛。

  倒個頭看,平心而論,監察高鐵工程延誤一事,實在也不能全怪張炳良。一來是一個擁有龐大官僚架構的地鐵要隱要瞞,總有其辦法;二來是工程進度問題可能自鄭汝樺年代,已若隱若現,不一定是張炳良負上最大責任;這也是可以給張炳良最大程度的容忍及同情。然而,幾單由張炳良親自處理的事情,倒真是令人失望非常,也讓我懷疑他是否有足夠的決心和魄力,去解決若干纏繞已久的老問題。

  第一個事例,是紅隧及東隧的分流問題。政府一直研究對紅隧加價,讓東隧減價再給予補貼,來改善交通分流。眾所周知,任何政策,總有人反對;而且,新政策的效果,往往只有通過實踐,才能確實知曉。面對由來已久的隧道塞車問題,找一些新嘗試,是必要的,也是應該的。研究幾年後,因為有反對聲音,效果不肯定,而不敢落實改革措施,讓問題依舊,是一個不願承擔的決定。其實,實施紅加東減幾星期,看看效果,再行研究,實在是不錯的做法,也讓政府在2016年收回東隧後,有更多數據,落實下一步價格及分流策略。張炳良選擇擱置任何方案,是令人費解的,也反映他在辦事上的優柔寡斷。

  第二個事例,是回購西隧。東隧將於2016年被收回,理論上,同時回購西隧,讓政府有更闊的價格及分流策略,非常合理。但張炳良說到,現時西隧的港島出口位置,流量已超出飽和點,回購西隧,無助解決交通擠塞問題。只有在2016年灣仔繞道通車後,才能有望解決;這其實也是鄭汝樺多年來的答案。事後孔明,鄭汝樺沒有選擇留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以理解。但2015年的張炳良既然知道2016年是契機,就更應早早開始準備談判,爭取時間談好條件,一待灣仔繞道通車後,政府便能立即回購西隧。需知道政府曾跟與西隧股東背景相近的東隧,進行多次談判磋商,沒幾年時間,談不出甚麼來。張炳良的拖,是真的拖,也是把歲月繼續磋跎的拖。或許,從鄭汝樺離開官場的選擇,或多或少可以感到張炳良好像不認為自己將來是參與回購西隧談判的一人,所以拖是最好的選擇。

  第三個事例,是關於到處都可見而又阻塞街道的環保貨斗。這些貨斗,虛有其名,毫不環保。其一是方便了搞裝飾的人,更利便拆走可能還有保留價值的東西;其二是貨斗往往裝滿未被掩蓋的碎石沙塵,一陣風吹起,叫人眼睛及臉孔受苦難受。令人覺得更荒謬的地方,是車主違法在街頭泊一台在運輸署登記的車輛,有吃告票的風險。這些環保貨斗,任你放三五七日,阻街一百幾十小時,是沒有後果的,也不愁被人偷走。政府對這種情況視若無睹,張炳良的運房局對此問題仍只停留在研究階段,是完全說不過去,也對被受影響的市民不公平。但亂放環保貨斗的最大問題,不是些微的不便,而是生命安全。這不是誇張,而是真的有潛在風險。很多環保貨斗都放在街頭轉角,既不顯眼,也沒有足夠警告。晚上的時候,它們對司機而言是危險的物體,一不留神,便會撞個正著。汽車還算是骨包皮,倘冒失司機駕的是電單車,後果絕對會是不堪設想。南丫島海難悲劇,來自很多人的疏忽,但其中一個看似輕微的人為過失,是驗船的疏漏,讓不合安全規格的船隻行走,這是政府的行政過錯。今日政府容許貨斗亂放,不作監管,也是一個看似輕微的過錯。但倘若他日發生貨斗引起的人命傷亡事件,今天馬虎的官僚實在難辭其咎。我不希望將來有人因貨斗的交通意外浴血,或者是張炳良無奈的鞠躬,因為很多不幸事件,其實是可以避免,只要辦事的人有決心和毅力便可。

  但我總覺得,張炳良每天只顧吃他的安樂茶飯。

2015年2月25日 星期三

高永文未交的功課

(相片來源:新浪網)

  近日流感肆虐,奪去不少市民寶貴的生命,也令坊間對愛護身體及注意健康,加多了幾分重視。其實,關心身體健康,是生活的一部份,不應來自一份有事情發生,才自我啟動的危機意識。新年祝人身體健康,比說一句恭喜發財來得誠懇真摯,也少了一份市儈俗氣。過年方到廟宇搶上香,臨近驗身才減飲惜食,平日卻萬事不理,相信也很難祈求菩薩和健康的眷顧。結果,往往來自生活的態度,而不是一年一度的即慶表演。凡事要急起來的一刻才想辦法,恐怕佛腳也不會靠在身旁。

  香港的議事廳,又何嘗不是幕幕沒有深度即慶表演。大家當然厭惡部份建制派議員低水平的護航,對政府政策不加思考地盲目支持。可是,一些泛民議員口舌上苛刻地責難政治舞台上的對手,言行辯理倒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為罵而罵,為抽水而抽水,事急之時找一些身邊熱門話題胡扯亂問,同樣是難言深度,也忽略了抽水力最強的東西,莫過於家裡的馬桶。像早陣子,有一位直選議員郭醫生,在議會質疑食物及衛生局局長高永文辦事不力,沒有向市民提出足夠的流感警告以及做好應急工作,甚至以SARS的事況作比擬,便是毫無意義的抽水動作。事後,高永文提供了解說,港大的袁國勇教授也以科學數據來解釋非典型肺炎,和風土流感的分別,以及不幸過身者的年齡及身體狀況。當然,高永文人緣好,傳媒沒有向他狠狠下手,是一個可能。但那位直選議員郭醫生,本身也是行醫,連一些基本的醫學數據也不去參考便胡亂開炮,如果是為了爭取報章上多一兩段報導,委屬可悲。盲目地撐,盲目地罵,其實都是要不得的不堪。

  要向高永文開炮,不會因為他民望高,而缺乏話題。能掌握議題核心,就大方向的疏漏,提出質疑,才是有質素的代議士工作。找雞毛蒜皮的東西做文章,不深入思索社會問題,實屬低手所為。可惜,今天的論政風氣,大多是道德審判先行,民間小事隨之。新聞價值尤如一瞬即逝的煙花,眨眼後便沒有人再提起,眼球只好搶多少得多少,有深度的提問,變得沒人關心,這是一個號稱越來越民主的社會的可悲。高永文民望高,不是來自馬時亨式老練圓滑,而是本身談吐斯文,說話有耐性,沒有殺傷力,不屬於戰鬥格,傳媒和議員沒有狠狠下手的空間。然而,從本地禽畜運輸業運送及檢疫本地雞隻一役,跟打鼓嶺村民斡旋一事,高永文就顯示出對處理大分貝火辣爭議,缺乏自信,被運輸業界和村民藉機搶佔了不應佔的篇幅,失了主導地位。而就自願醫保的諮詢,高永文也沒法說服保險界接受政府的方案。也許,這是MPF的後遺症。眼看金融界手執MPF靚盤在前,要保險業界硬啃所有投保者永遠受保的方案,恐怕有一定的難度。需知道基金管理是只會少賺點,而不會虧本的生意,保險卻不盡相同,有索償的風險,盤大保費多也不一定是盈利的保證。高永文能否在這範疇交出功課,相信是日後評價高局長任內表現,其中一項重要指標。

  除此之外,更值得香港人關心的醫療問題,相信是本地醫生數量嚴重不足,而不是直選議員郭醫生提到的即慶流感事況。曾俊華一直提醒香港人,人口老化問題即將來臨,也代表將來的銀髮社會極需要足夠的醫生來照料,這是今天需要開始籌劃的事情,不可能等到2035年才想辦法。奈何今天的醫生培訓及供應,還是受大學醫科學位的數額及醫學界的金剛箍所限,無法增加,就算向外國聘用醫生,也是限制多多,不能成事。醫管局的架構,更是浪費中年紀高年資經驗好的醫生去當行政管理工作,令到專科醫生的門診輪候時間往往需要數年,這些問題更值得直選議員郭醫生向高永文提問,以及向政府真追數。倘若今天的醫生數目,不按將來的需求而增多,廿年後專科門診的輪候時間定必再大大增長,這是顯淺的道理。流感肆虐,有年長及長期病患者不幸離世,是悲傷的事,但也是生老病死的一部份。醫生數量不足,是社會問題,不是天然災害,絕對可以管理,而且更應有效管理。直選議員郭醫生不敢提問,是害怕損害業界利益嗎?其他議員不敢提問,是欺善怕惡,還是擔心他朝有日需要做手術時,被人濫收手術費?大家經常對各類霸權感到不滿,也許是時候認認真真對袞袞醫公持續壟斷醫療市場的行徑,表達強烈的不滿。需知道培訓醫生需時,他們今天的自私短視,只會犧牲未來一輩老年人的醫療福祉。就像土地短缺的道理一樣,停止製造土地,便會出現想建屋而沒有用地的問題。高永文已上任兩年多,也是時候在醫生短缺的問題上,交一點功課。就算不是一時三刻能大幅增加醫生人手,為議題造勢,向這群醫療霸權施以壓力,營造改革氣氛,也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對一個盡職、有魄力、擁有足夠資源的政府,辦一件對社會有益的事,向既得利益者開刀,是必然的責任。昔日律師收取買賣樓宇的律師費,像印花稅一樣高昂,儼如暴利,最終還是被迫作出改革。世上沒有不能處理的既得利益,看看是以那種方式來磨掉,以及從政者的決心。今天市民普遍對醫生數目不足,感到不滿,高永文乘勢而上,爭取增加大學學額,改革醫管局,著手解決廿年後銀髮社會將會面對的問題,方算是為市民盡責的能吏。


2015年1月29日 星期四

亞視的殘夢


  很多人都在問相似的問題,病入膏肓的亞視,是否已經在深切治療室,有頻率而又微弱地呼吸最後一筒續命的氧氣。

  亞視近年搶眼球的新聞,離不開股東訴訟、違規、罰款,以及令人遺憾的新聞誤報和重口味節目。輾轉至去年底,更沉淪至拖欠員工薪酬,甚至發展到股東借錢給員工代替發薪。好的數不到,劣的計不完。今天的亞視,真可謂港聞版記者們的老友,好讓他們不愁頭條新聞。近日,獲法庭任命的亞視經理人,招標出售其中一位黃氏股東持有的10.75%股權。據報導,經理人收到數份標書,也開始評估可會尋覓到願意拯救亞視的白武士。

  就被拖欠薪酬的員工以言,對白武士充滿憧憬是可以理解的想法。無論亞視以往做得怎樣爛,仍然上班的員工,是無辜的。坊間對亞視節目的嘲諷,應該針對多年來管治無方的管理層,而不是出賣勞力、仍舊緊守岡位的員工。不過,從亞視現況來衡量,員工的憧憬實在難以樂觀。當一名拯救企業的白武士,是一門高風險高回報的玩意,不是一般商業買賣,參與者需自行計算風險和值博率等等。可是,怎樣願意承受風險的白武士,也不大可能願意買入一家企業沒有控股權的10.75%股份,兼且面對極有可能不獲政府續牌的決定。如果出錢討好北京政府是單一考慮的議題,亞視的爛攤子也不會留到今時今日,做生意可不是辦善堂的行為。可以預計,任何出價標書必定會列出若干前置條件,而不是無私慷慨地單純收購被出售的10.75%股權。當一些前置條件不是經理人或董事們所能承諾或完成,嚴格來看,這等出價根本不應視為真正的出價。10.75%股權的出售,抑或墊款支援欠薪以及營運開支,應不是白武士需要考慮的最重要一環。大股東是否願意出售控股權,以及亞視能否成功續牌,相信才是不可或缺的收購前置條件。

  大股東的範疇,是商業事宜,剃頭削價,不是不可以洽商的事情。然政府續牌與否,倒是百分之百的政治考量。在民情一面倒的現況,縱使梁振英不願意看到亞視倒台,讓新的經營者競逐牌照,政府還是沒有說服大眾的理由,續牌予劣跡斑斑亞視。如果推斷續牌是合理的收購前置條件之一,那麼白武士會橫空出現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亞視的員工實在不宜留有渺茫的盼望。坦白說,亞視找不到白武士,清盤收場,對梁振英來說,是最乾脆利落的結局,麻煩也最少。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企業經歷生老病死,失敗的企業黯然了結,只是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常設劇本。從學習的方向來看,亞視其實是一部不錯的教材,老生常談也好,實戰經驗也好,看得透,還是有相當的實用價值。醫學院學生解剖屍體,不是為了救回死者,而是盡量避免下一名受害者的出現。不能從失敗的經驗獲得教訓,下一位營運者只會走上相似的道路。

  亞視第一個值得謹記的教訓,是不要東拉西扯,把不同步伐的股東綁上戰車。在這種情況下,不單不會出現一加一大於二的協同效用,各股東還會貌合神離,鬥至血流成河,眾人倒地不起,損失慘重終結。這些例子,屢見不鮮。當年查氏家族以投資組合入主亞視,繼而選擇不立即完全離場方式淡出,引入其他股東以不同形式出資,釀成股權和資金出現外人也不易理解的混亂,最終剩下停不了的股東鬥爭和訴訟,相信是亞視問題惡化的主因,也是商業合作上的大忌。事實上,若一家企業缺乏壓場的控股大股東,而股東之間又出現持續廝殺,企業的營運情況不會好到那裡。管它是電視台,還是茶餐廳,結果也會相似,就是沒有好結果。這是商業101的課題,可是不少生意人還是選擇假情假義地合作,最後把血汗錢填滿律師的賬戶後,還是氣結得無言以對。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是八個永遠遲來的字。

  亞視第二個重要的教訓,是不要以為劇集能扭轉難以解釋的慣性收視。香港人老是批評亞視經營者不思進取,但其實是誰放逐了亞視?亞視近年的經營者,確是死有餘辜。但七八十年代的麗的及亞視,有不少有心的電視人,不單拍了令人緬懷的電視劇集,還有不少綜合節目和清談節目,當年觀眾不去接受,改變慣性收視,反而在今天埋怨亞視不思進取,實在說不過去。從小開始,我對麗的及亞視並不抗拒,天蠶變、天龍訣、沈勝衣、大地恩情、IQ成熟時、驟雨中的陽光、大俠霍元甲、滿清十三皇朝、還看今朝、暴雨燃燒、再見艷陽天、我和春天有個約會、今夜不設防、開心主流派、龍門陣、尋訪他鄉的故事,水準比鄰台優勝不少,何解沒有觀眾緣,這好像有點非科學的緣由,實在難以解釋。香港人可有想過是香港人多年前欠了亞視,而不是今天的亞視欠了香港人。今天的果,昨天的因,大家可有想起誰才是引致沒有選擇的源頭。

  到今天還有熱心人期望靠劇集和口碑,扭轉電視版塊,無疑有點過份自信,或是沒有解剖亞視的死因。歷史不斷重複,是因為沒有人向歷史學習。我沒有看過近年的香港電視劇,不知道是那個水平,也不懂妄加評論。但如果一些自信改變現況的熱心人,也不能爭取遠離香港電視劇的觀眾回頭收看,這難以說是成功。如果一連串口碑好的電視劇便足以構成一股強勁的競爭力,亞視也不應墮落至如此田地。多年前關正傑曾唱過一首電視劇插曲《殘夢》,也許是時候留給亞視做個紀念,順道給自信的熱心人一個小小的提醒............遠時像遠山霧迷濛,千里霧飄送;如若夢境不相通,我枉有熱情夢。